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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老鐵路上的“帶路夫妻”

2023-10-08 16:05:00 來源:環(huán)球人物網(wǎng)-《環(huán)球人物》雜志 作者:陳佳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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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老鐵路上的“帶路夫妻”
  人物簡介:
  王福德,1986年出生于吉林省通化市,廣西民族大學老撾語專業(yè)畢業(yè),現(xiàn)任南方電網(wǎng)云南國際公司老撾工作組綜合副組長,與妻子黃菊常駐老撾。
 
  今年8月起,王福德就要開啟在老撾的第15年。剛來老撾時,很多新認識的朋友評價他“有點像老撾人”,現(xiàn)在更多人說他“有點像中國人”,因為已經(jīng)誤把他當成老撾人了。
  作為南方電網(wǎng)云南國際公司老撾工作組綜合副組長,王福德主要負責公司在老撾的綜合工作以及電網(wǎng)項目開發(fā)。他的妻子黃菊在中國鐵路國際公司負責翻譯工作,后到老撾推進中老鐵路合作項目建設(shè)。2016年結(jié)婚前,他們戀愛長跑10年,其中9年是異地戀。兩人因為工作原因輾轉(zhuǎn)各地,卻始終像兩條平行線一樣,沒想到,最終老撾成了交匯點。
  這些年,身邊駐外的同事?lián)Q了一撥又一撥,王福德和黃菊的小家儼然成了“鐵打的營房”。
  2021年底,中老關(guān)系的“結(jié)晶”——中老鐵路開通。這是老撾的第一條鐵路線,也是一條連接中國云南省昆明市與老撾萬象市的跨國鐵路線。中老鐵路由黃菊所在的公司負責修路,王福德所在的公司參與老撾段外部供電項目。夫唱婦隨,他們成了“一帶一路”上配合完美的夫妻檔。
  把雙方拉到“同頻”軌道
  2009年,老撾要在萬象舉辦東南亞運動會,面臨的一個棘手問題就是電網(wǎng)結(jié)構(gòu)相對薄弱,無法滿足大型活動用電需求。老撾政府找到南方電網(wǎng)云南國際公司。很快,中老之間第一條高電壓等級聯(lián)網(wǎng)線路鋪設(shè)完成,為老撾北部富余的電力供到萬象,解了燃眉之急。2014年,由南方電網(wǎng)云南國際公司承包建設(shè)的230千伏電網(wǎng)項目在老撾北部動工,工程完工后,老撾北部電網(wǎng)升級到230千伏,形成了全國統(tǒng)一的230千伏骨干網(wǎng)架,為老撾北部地區(qū)社會經(jīng)濟發(fā)展提供了可靠電力供應(yīng)。
  要在異國鋪設(shè)跨越幾個省的電力線路,溝通是首要問題。中老兩國雖說“同飲一江水”,工作節(jié)奏卻不在同一頻率,無形中給溝通制造了一些障礙。
  “很多事情我們覺得理所應(yīng)當,但是在境外,就需要真誠溝通、換位思考、求同存異。”剛來老撾工作時,王福德說話快、脾氣急,動不動就著急上火,“中國人兩天可以完成的工作,老撾人會經(jīng)過仔細研究,5天或10天就過去了。”
  慢慢地,他發(fā)現(xiàn)急也沒用。“催得太緊,打破了他們原有的工作節(jié)奏,效果反而不好。不能完全用我們的標準要求他們,只能一點點讓雙方向同頻靠近。”
  在王福德看來,要充分理解老撾人的“佛系”,“在他們的觀念里,像合同這種文件只有在雙方起爭執(zhí)的情況下才會用得到,而以他們的行事方式,爭執(zhí)很少發(fā)生,因為凡事都可以商量。”
  2016年,中老鐵路項目全線開工。保障這條電氣化鐵路安全穩(wěn)定運行的外部供電項目分兩段,中國段由南方電網(wǎng)公司負責,老撾段由老中電力投資公司(該公司由南方電網(wǎng)云南國際公司與老撾國家電力公司合資組建)投資建設(shè)及運營。整體線路長約936公里,鐵塔共2220基,一半以上的線路都要在山地中穿行,難度很大。經(jīng)過中老雙方的密切合作,2021年12月3日,鐵路順利通車。“車輛交付儀式那天,很多老撾朋友聯(lián)系我們,想去現(xiàn)場和‘瀾滄號’合影??梢钥闯?,他們很期待通車。”王福德說。
  以前,從萬象到北部城市瑯勃拉邦約300公里的路程,開車要7個小時,全是狹窄的盤山路。中老鐵路開通后,最快一班車115分鐘就能抵達。王福德說,隨著鐵路、電網(wǎng)、醫(yī)療等“一帶一路”政策的項目推進,老撾人的態(tài)度也有了顯著變化,“以前我跟當?shù)厝酥v‘一帶一路’,需要翻譯成老撾語,再解釋一下具體含義,現(xiàn)在很多老撾人甚至直接能用中文說‘一帶一路’!”
  “70%的老撾人”
  王福德和老撾的緣分,從高考填報志愿時就開始了。年輕氣盛的他想找一個離家遠的地方大干一場,就報了廣西民族大學老撾語專業(yè),“沒想到一出來就回不去了”。
  大三時,他到老撾交換學習一年。2010年畢業(yè)后,他來到老撾工作,隔年進入南方電網(wǎng)云南國際公司,成為老撾工作組的一員。
  老撾生活節(jié)奏慢、娛樂設(shè)施相對少,很多年輕人來了心理落差大,待不住。王福德形容自己是個“無聊的人”,閑暇時間就喜歡宅在家里,跟老撾的生活恰好匹配,就待了下來。這一待就是14年。
中老鐵路上的“帶路夫妻”
在常年的工作中,王福德(右)與老撾員工建立了深厚的友誼。
  14年間,王福德需要適應(yīng)的事情很多。這其中最難克服的是蚊子。老撾地處熱帶,雨季漫長,蚊蠅偏多。因為登革熱就是通過蚊蟲叮咬傳播,防蚊這根“弦”一直在王福德腦子里繃著。他親眼見過身邊的朋友感染登革熱后,兩個星期內(nèi)暴瘦20斤,吃什么吐什么。為了以防萬一,他家里常年點著蚊香,即使40攝氏度的高溫天氣,他也堅持穿長衣長褲。
  疫情期間,王福德更是小心謹慎。單位安排居家辦公,他兩周出去采購一次,每次都是“全副武裝”再出門。2022年12月,他還是發(fā)燒了,起初以為是登革熱,等他確診新冠后,妻子黃菊也“陽”了。因為互相難以照顧,他們不得不雙雙住院。
  為了更快融入老撾人的生活,王福德和妻子幾年前搬出之前住的公寓,租下一棟當?shù)厝说姆孔?。很快,他們就發(fā)現(xiàn)不切實際。老撾人的工作節(jié)奏相對寬松,會花大量時間打掃房間、修理花草。王福德夫妻經(jīng)常工作忙到起飛,根本無暇顧及,碰到下水道堵了、水管漏水等問題,也找不到上門維修的工人。
  王福德覺得自己現(xiàn)在算得上“70%的老撾人”,剩下的30%可能由于成長背景、社會風俗、工作習慣等不同,并不容易改變。
中老鐵路上的“帶路夫妻”
2021年6月5日,中老鐵路最后一處隧道貫通瞬間。
中老鐵路上的“帶路夫妻”
2023年2月,中老鐵路上一列火車等待發(fā)車。
  “很多國內(nèi)不需要考慮的事,在老撾就要格外注意。”王福德說,不管國內(nèi)的考察團還是有同事過來,他第一件事就是編輯一大段“注意事項”發(fā)過去,從健康到安全,再到社會風俗禮儀,事無巨細。等對方到了老撾,他還要當面再提醒一遍。
  一場老撾傳統(tǒng)婚禮
  這些年,王福德待在老撾的決心從沒動搖過。背后有個重要原因,老撾是他和妻子團聚的地方。
  黃菊是王福德的師姐,兩人差一屆。他們從2006年開始戀愛,第二年黃菊去老撾交換學習,等黃菊回來了,王福德又走了。畢業(yè)后,黃菊到了云南昆明鐵路公司,王福德則去了老撾。為了離云南更近些,王福德進入南方電網(wǎng)云南國際公司,可黃菊又被調(diào)去了北京。直到2015年下半年,黃菊被外派到老撾,他們才結(jié)束了長達9年的異地戀。
  2016年,王福德和黃菊在國內(nèi)領(lǐng)了結(jié)婚證,沒來得及辦婚禮就回到老撾。公司的老撾同事知道后,堅持要幫他們策劃一場傳統(tǒng)的老撾婚禮。為了這件事,他們還經(jīng)常開個小會,做各種方案,包括當天儀式的流程,誰負責為新郎撐傘,誰負責幫新娘抱鮮花,都安排得妥妥當當。因為兩人在當?shù)貨]有家,老撾的公司領(lǐng)導(dǎo)還特地把自己的房子騰了出來,讓他們舉辦婚禮。
中老鐵路上的“帶路夫妻”
2016年,王福德和黃菊在老撾舉行了極具特色的婚禮儀式。
  婚禮當天的熱鬧場景,王福德記憶猶新。凌晨3點半,他就起床開始準備,穿上華麗的老撾傳統(tǒng)禮服——金色無領(lǐng)對襟短上衣,搭配紅色寬腿褲,腳踝處露出白色棉襪和尖角船鞋。早上6點,在一眾親戚朋友的簇擁下,婚禮儀式正式開始。大家用鮮花觸碰額頭,跪地祈福,之后是老撾傳統(tǒng)的拴線儀式——用白色棉線將新郎新娘和周圍人連在一起,寓意將福運傳給新人。當天,王福德和妻子的胳膊都被象征祝福的白線拴滿了。
  因為雙方父母沒能到場,大家一商量,兩家公司的領(lǐng)導(dǎo)就坐上了家長席。時任老撾交通運輸工程部副部長拉塔納瑪尼還作為新郎的“哥哥”致辭。他說:“我們以后就是一家人了。無論將來走到哪里,一定要?;丶铱纯?。”
  受到這樣的禮遇,王福德和妻子非常高興也無比感動,在老撾遇到的難題仿佛一下子都消解了。熱情、赤誠的老撾人,一旦深交,“會掏心窩子地對朋友好”。這種情感,也成了牽絆他們難以離開的一個原因。
  “至少做到讓自己滿意才行”
  2019年底,王福德的媽媽來老撾住了一段時間,“說是來看看,實際是來‘催生’的”。剛結(jié)婚時,夫妻兩人忙工作沒時間。在老撾生孩子,要考慮產(chǎn)檢、接生,還有以后孩子的教育問題,需要一個非常詳細的規(guī)劃。等到2019年,方方面面都準備好了,隨即而來的疫情又讓他們望而卻步。
  媽媽“催生”都催到了老撾,沒辦法,王福德回家次數(shù)太少了。自從來老撾后,他總共回家過3次:2016年領(lǐng)結(jié)婚證時一次,婚后一年回過一次,再之后就是上個月。
  上個月爸爸做手術(shù)拆鋼釘,王福德回國住了10天。爸爸是去年6月19日父親節(jié)當天出的車禍,家里誰都沒跟王福德說。直到有一天,每周一次的視頻聊天中,王福德發(fā)現(xiàn)爸爸的手腕上戴了一條住院手環(huán),追問之下,才知道發(fā)生了什么。
  不過當時還是疫情期間,即使他從老撾回國,經(jīng)過28天隔離回到家,爸爸的手術(shù)可能早就做完了,“沒有意義,還耽誤了工作,但就是很強的無力感”。
  為了彌補陪伴上的缺失,王福德就拼命往家寄東西,即使有些看起來很雞肋。有一次,他在老撾喝了杯鮮榨果汁,突然覺得爸媽如果也能喝上一杯就好了。然而,果汁機寄回去就被束之高閣了,用媽媽的話說,“麻煩得很,還不如直接吃水果”。還有一次,他寄回家一份牛排,還特地錄了一段視頻教爸媽怎么煎,但爸媽覺得吃不慣,最后還是用牛排炒了辣椒。
  王福德一直在心里說服自己,手上的項目做完后,過了這段時間,工作節(jié)奏就會放緩一些,可以多回家?guī)状巍5@個項目結(jié)束,下一個馬上來了,這么多年也沒能放緩。
  他心里盤算著,自己和妻子都是獨生子女,未來希望把雙方爸媽都接到云南住,回家就方便很多。“這個想法還沒跟老人們聊,需要循序漸進,他們年紀大了,估計一時半會也難接受搬家。”
  被問到未來打算在老撾待多久時,王福德脫口而出“10年”。養(yǎng)老、育兒,全是需要克服的難題,王福德偶爾也會煩惱,但轉(zhuǎn)念又覺得,“10年后再回看,又是一個10年嘛”。
  公司項目還在緊張推進的過程中,需要王福德在這里配合。妻子黃菊那邊,中老鐵路剛開通一年多,也需要她繼續(xù)在老撾維護。王福德說:“我如果開始做一件事,就總想要做出些名堂,至少做到讓自己滿意才行。”
  上周末,作為參建者之一的王福德第一次擠出時間體驗了下中老鐵路。火車上,敞亮的玻璃窗外滿眼綠意,舒適的乘車環(huán)境令人心曠神怡,王福德突然覺得,這才是出行最好的模樣。他看到很多泰國人為了“嘗鮮”,也跑到老撾來坐火車,因為泰國目前還沒有鐵路。
  王福德深刻感受到自己的工作給老撾人生活帶來的切實改變,也看到了老撾發(fā)展的潛力和機遇。他內(nèi)心更加確信,“把一生最美好的時光留在這里,不會后悔”。
責任編輯:蔡曉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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