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東坡當(dāng)年在廣東惠州,因“報道先生春睡美”的樂活而讓政敵無法安睡,結(jié)果被再貶到更偏遠的海南島。
倉皇過了讓人頭暈?zāi)垦5沫傊莺{,又由??谖餍凶?ldquo;月半弓”,在紹圣四年(1097年)七月二日,蘇東坡終于抵達昌化軍貶所,即今天的儋州市中和鎮(zhèn)。
當(dāng)時這是個“非人所居”被中原人士謂之“十去九不還”的絕地,《儋縣志》稱:“蓋地極炎熱,而海風(fēng)苦寒。”蘇東坡在給惠州服官的老友鄭嘉會等人信函中也提到:“此間食無肉,病無藥,居無室,出無友,冬無炭,夏無寒泉。”
蘇東坡過上了一生中最為清苦艱辛的生活,然而他很快寫出了頗有情趣的詩作。他夢到兒時快樂嬉戲和父親監(jiān)督其讀書情景,便以詩作《夜夢》記錄。這首詩以“并引”的形式作題記:七月十三日,至儋州十余日矣。澹然無一事,學(xué)道未至,靜極生愁。夜夢如此,不免以書自怡。
在這里,蘇東坡謙稱愁生是因他還沒達到超脫、達觀的境界。枯坐愁悶的日子,常常做夢,這是他有記載的到儋州繼夢歸惠州白鶴山居后的第二個夢。閑來無事,夢回兒時:
夜夢嬉游童子如,父師檢責(zé)驚走書。
計功當(dāng)畢春秋余,今乃始及桓莊初。
怛然悸寤心不舒,起坐有如掛鉤魚。
我生紛紛嬰百緣,氣固多習(xí)獨此偏。
棄書事君四十年,仕不顧留書繞纏。
自視汝與丘孰賢?《易》韋三絕丘猶然,如我當(dāng)以犀革編。
——夜里做夢回到童年,嬉戲玩耍時,父親要檢查功課,便急忙奔向書本。本來應(yīng)該把一本《春秋》讀完了,可現(xiàn)在只大略讀到桓公、莊公部分,因此驚恐不安、坐立不穩(wěn),就像被魚鉤鉤住的魚。
這里突出了兒時蘇東坡的“好玩”,接著詩鋒又轉(zhuǎn)言其“好學(xué)”:這一輩子被各種事務(wù)糾纏,卻還有各樣愛好,對書情有獨鐘。擱置書本為皇室服務(wù)40年,仕宦如過眼煙云,唯有書本始終相隨??纯醋约罕瓤鬃诱l更勤學(xué)?孔子讀《易》把牛皮帶子翻斷三次,自己應(yīng)更努力,當(dāng)以犀牛的皮來做帶子!
讀這樣的夢與詩,讓人怦然心動。
蘇東坡描述的兒時嬉游、父責(zé)走書帶有較強戲劇意味,沖淡了思緒的低沉,也讓他暫忘現(xiàn)實生活的艱辛與苦悶。他強調(diào)用功讀書,也把仕途的不順和壯志難酬的無奈之感瞬間沖淡。詩末尾與孔子的勤學(xué)比較,也讓后人再見特有的東坡式幽默。
蘇東坡一生特別注重親情。他不僅時時與弟弟蘇轍書信往來,互贈建議,在貶謫儋州旅途中,不時以函詢及親友,了解各自近況,牽掛于心。過海到海南時,他還在所寄信中稱贊堂嫂“賢惠通達,教子有方”。
元符三年(1100年),蘇東坡幸遇大赦,量移廉州,六月渡海北返。這年正月初七,聽說曾經(jīng)因“塞”而向東流的黃河在河南內(nèi)黃決口因“疏”又“已復(fù)北流”,應(yīng)驗了他曾經(jīng)所作的論斷,有感而發(fā)作詩二首。
在第一首詩中,蘇東坡講到流落天涯習(xí)慣了過人日(正月初七),寄望回歸大陸渡過“鬼門關(guān)”,還從數(shù)論治理黃河想到賈讓,以及對即將到來的元宵節(jié)的期待,詩開頭兩句說到夢孫一事:“老去仍棲隔海村,夢中時見作詩孫。”
——“年老了依然棲息在遠離大陸的海邊村莊,夢中常常見到會寫詩的孫兒!”這個孫兒是指蘇符,為蘇東坡長子蘇邁所生,字仲虎,幼能作詩,頗為人喜,故蘇東坡稱之為“作詩孫”。
讀蘇東坡的詩和夢,讓人仿佛看到他永不泯滅的浪漫與曠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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